“娘娘,让花枝伺候您洗漱更衣吧,”花枝见唐善雅精神渐渐好起來,遂说道,

    唐善雅这才想起,此刻花枝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她那个贴身小婢女,便对她说道:“你的心意我明白,还是早些回去好,万一侧妃那头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呢,”

    “不会呀,侧妃娘娘和王爷都还沒起身,不会有人发现……”花枝不假思索的回答,忽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口,心头紧了紧,

    她口中的侧妃娘娘,自然就是指雪雁,她原本是想一心一意继续服侍唐善雅,不知怎的,却被反王爷赏赐给雪雁,现在倒成了雪雁屋里的侍女,

    唐善雅听了,心,惊漏了一拍,她踟躇地望了望桌前烛台,蜡炬已然完全燃尽,只剩下烛台上被凝固尘封的一滴滴红蜡泪,唯独小熏炉里龙涎脑的芬芳,弥散在冰冷的室内,

    她深呼吸一口气,撇开心思,暂且不去管那些被蜡泪糟蹋得不像样的烛台,主动岔开话題,问:“小凌最近可好么,已经有几日不见他踪迹,说是又要去跟暗派密宗学艺,也不见回來,他还欠喝我一杯喜酒哩,”

    她说这话的时候,临水照花般的面容尽量保持微笑,却还是难免露出失意,南宫凌走得猝不及防,仅仅在她出嫁的前一夜留下张字据,从此便再不见他身影,

    他总在暗恼自己的武艺不精,保护不好主人,殊不知,上次正因为有他危急关头的解救,扔下马缰,才为唐善雅和北安王赢得逃命的机会,

    “南宫护卫过些日子才能回來,但王妃娘娘尽管放心,王爷已命下人安排好他的住所,”花枝道:“依奴婢看,王爷在娘娘身上存的心思,强胜过侧妃千百倍,王爷与娘娘伉俪情深,也不怕被她争了去,”

    “嗯,”唐善雅点点头,听到“伉俪情深”这四个字,略微放宽心,曾经沧海难为水,北安王待她的情谊,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比拟的,

    “花枝,你说我可是太过于小气了,”她刚刚问出这话,却见北安王一袭红衣跨进室内,

    唐善雅望见北安王湿漉漉的衣衫,大吃一惊,再看他束发的红绸缎子,早就锁不紧原本密集的乌发,垂落在后肩,就是衣领,也潮湿了一大片,

    花枝急急忙忙打來热水,唐善雅又体贴的递过手巾,颦蹙起弯弯的柳眉问:“怎么竟湿成这样回來,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赶着回來见爱妃嘛,”北安王接过蘸着热水的巾帕,擦拭了把脸上雨珠:“本王知道你为昨晚的事不高兴,王妃有可曾想到,本王也有本王的烦恼,”他长叹着,所幸直截了当地道:“王妃可曾想到,雪雁姑娘的作用,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雪雁她是父亲安排下的眼线,”唐善雅道出心中的疑惑,其实,这个问題也始终困惑着她,在她出嫁前的这段日子里,父亲唐守廉未免对自己太热情,

    “看來你还不笨,”北安王点点头,

    “难道是为着仓库的那些盐,”她豁然张大眸子,冷不防的失语将心里话说出口,

    但见北安王眸色一冷,幽幽地道:“本王怀疑,丞相府中有人勾结朝廷商贩,买卖私盐,当然,这只是我的一点怀疑,难道王妃竟然知道点什么,”

    她听到他这样沉闷的试探,一丝尴尬浮上脸颊,咽了咽口水,说:“我知道夫妻间不该有所隐瞒,但我也不是有心隐瞒你,我怀疑是父亲他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沒说出口,就被他堵住了嘴,温热沙哑的嗓音缠绵在耳畔,他轻轻咬合着她的耳垂,道:“别说了,我就是担心你会和这事染上关系,现在看來,你果真如此之笨,雪雁既然是被你父亲派來监视你的,本王自然也应热情招待,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是本王害王妃受到委屈了,”他郑重地凝视她无邪的瞳孔,这瞳孔,竟如秋瓷般绚烂,

    她联想起这件事,总算有些眉目,会在丞相府的仓库地上看到盐迹,绝非偶然,她早先就猜想这府中有人暗卖私盐,还误以为是出逃在外的华管家与大姨娘所为,不想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与奸商勾结,要知道,朝廷命官与商人勾结贩卖私盐,可是要当作通敌叛国处理,要遭诛连九族的死罪,

    “若真是这样,父亲的心未免太黑,”她下意识的咬咬唇,粉拳捏得很紧,

    正在此时,身边站立的男子不禁打了个喷嚏,因为这个喷嚏,唐善雅顿时软了七分,心中五味杂陈,

    “王爷,对不起,你这样再三为我考虑,我却还怀疑你……”她一脸灿然地望着他,仰视着跟前夫君英俊的侧脸,忽然痴痴笑开,灵台清明得不见半点尘埃,

    “你我结发夫妻,又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,”他好笑地望着她不胜羞怯的脸,

    新婚燕尔的生活,因为多了个雪雁的存在,偶尔会起争执,但总体來说,北安王始终待自己相敬如宾,这一点,唐善雅心里明白,

    她甚至想过,要大度一点对雪雁,可如今的雪雁总打扮得比她这个王妃还要雍容华贵,每每眉笑目慈的和她寒暄,这丫头都不给留半点情面,

    北安王虽说是为了她,有意亲近雪雁,也显示出不厚此薄彼的风范,然而,现实中的做法,又屡屡触她心伤,

    这一夜,唐善雅有独守空房,虽然王爷事先与她说好的,要去雪雁那里留宿,但据侍女们探听的消息,王爷是一下了朝堂就往雪雁所在侧室走,并未踏入她的正室半步,

    “花枝,我想,爷一定还沒顾得上用晚膳,”唐善雅正跟花枝学着刺绣,冷不防的,针扎进了手指,顷刻便有赤珍珠般的血珠从破伤处往外溢,

    “哎呀,娘娘,”花枝赶紧放下扁锤针线,拿起素净的手帕替她捂住伤口,她一跺脚,愤愤地说:“都是雪雁那个祸人精,害王爷对娘娘您这样冷淡,全然不想,您还念顾念他,”

    她一歪眼,正巧看见唐善雅吮吸着自己的手指,沉默不语,便不再敢往下说,

    “花枝,王爷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子,最近听说京城城郊在闹瘟疫,王爷为这事急的焦头烂额,在我这里已经有几夜沒睡安稳觉,若去侧妃那里走走,换换空气,倒不失为放松心情的一种办法,”唐善雅微笑着看向花枝,

    “可我总觉得最近王爷他……”花枝想了想,沒再往下说,如果因为她无意间话语中伤王爷与王妃夫妻关系,那她这奴婢就是罪魁祸首,

    实质上,她想说的是,她发觉王爷近期有些心猿意马,有好几次她都无意发现,王爷携了侧妃的手在花园赏花赏月,情意盎然,但他每每來唐善雅的正殿所,却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,和她讨论完一番国家大事,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,也就去了,

    尤其让北安王屡屡心神不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,就是小皇帝不止一次的在朝堂让他吃瘪,并厉声指责他拥兵自重,但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每逢北安王忧虑之时,身为正妃的唐善雅都忍不住陪伴他身旁,也为他献上良策,

    王爷不在之时,花枝便陪着正妃,她见唐善雅闲则学习针凿女红,忙则挑灯夜读兵书,再沒有碰过自己钟情喜爱的礼乐诗书,不禁替她惋惜,

    但她转念一想,王妃娘娘的日子过得也十分充实,有时候夜深,只为等待王爷能过來陪一陪自己,等的香换了一炉又一炉,娘娘方才有了困意,还盼不见夫君來,这才掩卷歪头睡去,

    “你且先坐着,我晌午闲來沒事,就想着给他煮一碗高参汤补补身体,”唐善雅忽然想起什么,对一边的花枝说道,

    “娘娘,还是我來端……”花枝抢先一步站起身,便欲争着往外走,终究被王妃按下手,唐善雅今日打扮得很清艳,身着紫裙,头插桔梗花饰,自她正式嫁入王府以后,便再未目睹她戴过那根银蝴蝶簪,

    她倒并不是记恨容蘅的绝情,而是是有心要收拾清这些陈年旧情,她只想,一心一意扮演好自己王妃的角色,能嫁给个勤政爱民的好夫君,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,这样想想,再想起第一次误会王爷那会,他对自己说过的话,心窝就涌出一股暖流,

    “对不起,是本王害王妃受到委屈了……”

    粉粉的唇畔芍药翻飞,唐善雅守候在门外梨涡浅笑,她特意亲手端來花费整整一个下午功夫才炖好的参汤,伫立在雪雁所居的偏房,

    看守的侍卫长戟而立,守备森严,见到遥遥走來个紫色丽人,只觉得她竟如天仙一般绝美,他们认出这是王妃娘娘的容颜,略微迟疑地拦她在门口,显得很是为难,最终,一名侍从低首请罪:“娘娘,王爷有令,此刻您还不能进去,”

    “大胆,知道本妃的身份,还如此放肆,”唐善雅冷笑了声,挑衅地望向侍从的脸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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